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憶談判年月

作者:石英    發(fā)布時間:2014-12-11    來源:光明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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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憶談判年月

我少年時期,正是日本投降和人民解放戰(zhàn)爭正熾的非常歷史階段。前半段我在小學和初中讀書,參加了在解放區(qū)試建時期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;后半段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,后在軍內(nèi)做機要工作。不論是參軍前還是參軍后,我都十分關注國內(nèi)外大事,幾乎天天要讀當時在膠東解放區(qū)所能看到的報紙。尤其是在日寇投降后的1945年至1946年間,國共兩黨間“拉鋸”式的談判,自然是我密切關注的內(nèi)容之一。

幾十年沒怎么想這個問題了,但絲毫也未在記憶中消逝。最近,“談判”又在世界某些地區(qū)反反復復地進行。當然,這與當年我熟悉的談判,無論在時代特點還是性質(zhì)上都不相同,卻不由得引發(fā)我對“談判”這個命題的深思;喚起了我對那個“談判年月”的記憶。

必須說明的是:近年來,從許多影視片中,人們經(jīng)?吹矫珴蓶|主席飛赴重慶與國民黨當局的談判,周恩來同志與張治中等人士的馬拉松會談,最后達成了“雙十協(xié)定”,以及美國總統(tǒng)派馬歇爾來華“調(diào)!保曳饺~劍英等同志在北平軍調(diào)處的工作等等,許多人對當時的若干事件似乎都不陌生。而我只想就我當時所見所聞,記錄自己的感受。

本文的題目是“談判年月”,確切地說,那是一個一邊戰(zhàn)爭一邊談判的階段。當時在報紙上出現(xiàn)最多的人名是:周恩來、張治中、馬歇爾、王若飛、白魯?shù)碌。王若飛同志的名字,今天許多人可能并不甚熟悉;可在當時,我差不多是在熟悉周恩來的名字不久便知王的名字。因為校長和教師(多為秘密狀態(tài)的中共黨員)告訴我:周恩來和王若飛是我黨最主要的外交家。至于白魯?shù),是一位美方中將,在我的印象中近似馬歇爾副手的角色。王若飛同志于1946年4月8日自重慶飛返延安,因飛機失事而不幸殉難。

那一時期,國、共、美三方要人頻繁會晤,飛機此起彼落往來穿梭。在報紙上,重慶、延安、北平、宣化店、膠濟線等等地名頻頻出現(xiàn);中原、蘇北、東北等地區(qū)的形勢也不時告急。有時候,在今天的人們看來可能是微不足道,甚至是聞所未聞的芝麻粒大的地方,在當時可能是頗能吸引人們眼球的焦點。如湖北省平漢鐵路(今京廣線)東側的宣化店鎮(zhèn),因是中原解放區(qū)領導機關所在地,在國民黨反動派挑起進攻中原解放區(qū)的戰(zhàn)事中,當然就成為各方關注的要點;我記得三方要人都曾親臨該處視察過。在山東,臨沂也是幾方談判代表所至者。記得濟南調(diào)停組的中共代表雷英夫(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)、美方代表白魯?shù)碌榷既ツ抢镞M行過視察。在膠濟線的青島至濰縣(今濰坊市)段,國民黨正規(guī)軍李彌的第八軍和偽頑部隊經(jīng)常挑起事端,制造摩擦(“摩擦”這個字眼是那個特定時期的熱詞兒)。所以,我膠東軍區(qū)許世友司令員、王彬副司令員都親赴某些地方與其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。而且為了方便談判,首長們還都掛過臨時軍銜。據(jù)報載:許世友掛過中將,王彬掛過少將。與此同時,膠濟線上一些不起眼的車站也成為當時新聞熱點。如昌邑之岞山、高密之蔡家莊、芝蘭莊、即墨之蘭村等,因多是偽頑部隊的駐地或雙方交戰(zhàn)的焦點,同時也成為談判交涉的所在。出爾反爾的敵人還殘酷殺害了我方交涉代表辛冠吾。

在那個特定時期,作為處心積慮的最高決策者和指揮者的蔣介石,當然一日也不會閑著:一只袖筒里是談判備忘錄,另一只袖筒里是待發(fā)的《剿匪手本》!叭齻月消滅中共!”不言自明——以談判為煙幕彈,行進攻解放區(qū)之實。105毫米口徑的美援榴彈炮,暫時披上炮衣是“;稹,揭開炮衣,炮口立馬便瞄向既定目標,宣化店、淮陰、四平街、長春……不一而足,無非是打打停停,停停打打,打了又談是緩兵之計,暫時;鹗钦{(diào)整兵力部署。馬歇爾將軍勸架也罷,拉偏手也罷,奉旨而來也只能是應對差事。當蔣介石鐵了心要發(fā)動全面內(nèi)戰(zhàn)時,他只有無奈地乘飛機循來時原路無功而返。

我當時讀書所在的中心小學九里鎮(zhèn),軍分區(qū)領導機關和所屬部隊由縣城移駐于此。我也參與了集市、宣傳、慰問部隊等工作。部隊一面練兵,一面針對時局加緊戰(zhàn)前宣傳活動。那些日子,鄉(xiāng)鎮(zhèn)、街面的白石灰墻上寫滿標語,主要有:“保衛(wèi)抗戰(zhàn)勝利果實,保衛(wèi)解放區(qū)”;“堅持反對內(nèi)戰(zhàn),爭取持久和平”!軍分區(qū)政治部有一位年輕女同志小包,她會寫一手藝術字,彩色的投影式,有的向上投影,有的向下投影,一絲不茍,十分耐心。司令部機關科有位王同志抽空來給她搭下手,配合默契。我們這些小積極分子也都自愿成為小包“大姐”寫藝術字的學徒。

說來也巧,兩年后我參軍,竟也做了機要譯電員,曾經(jīng)相識的王同志已成為“王科長”。說起當時在九里鎮(zhèn)寫標語的往事,他并不諱言:“當時形勢已非常危急,敵第八軍李彌部已從濰坊的寒亭出動,占領了掖南重鎮(zhèn)沙河;東線從青島出動的敵五十四軍闕漢騫部為策應李彌的第八軍,在即墨青煙公路東側的靈山與我軍另一支部隊展開激戰(zhàn)。可我當時譯出電報后,只能交給首長,對小包和別的同志暫時還是守口如瓶!

我告訴他:“你們移防走了以后幾個月,我們的標語口號已經(jīng)按報紙上的提法,改成蔣軍必敗,我軍必勝,迎接第八軍的進攻!

他和我都笑了。

(作者為人民日報社編審,中國散文學會名譽會長)